註: 本篇故事為作者在美國官方網站發表的外傳。本故事同時分別收錄於戰士報第四、六、八期。
韓宜辰◎譯

  跨越橫倒的樹前往小島時,雲層遮蔽了天空,這情景很怪異。四周暗得幾乎看不出河水和石岸的分界,從身邊戰士們一聲不發、小心翼翼卻動不動就被陰影嚇著的走路模樣,火星知道他們都感到不安。他帶頭走上那棵樹,在腳下的樹幹分叉成多個樹根時跳下地來,腳掌在石頭上踩出嘎吱聲,前方樹叢的某處傳來貓兒警戒的噓聲。
  「我是火星,我帶雷族貓過來了!」他喊。
  「什麼大集會嘛,我們連對方的面都見不著。」對方回答著,是風族的一星。「什麼事情重要到不能等到滿月再說?」
  火星擠身穿出樹叢,纏結的枝梗總算不再掃上他的臉。空地四周更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空地上有多少貓兒,但他嗅出了風族和河族的氣味。「豹星,妳在嗎?」他問。
   一陣窸窣聲,河族族長走上一步。「我們受傷的戰士呢?」她追問。
  「在這裡。」火星說道。他感覺到撲尾和水獺心走過自己身邊,這隻母貓仍然有些一跛一跛,但葉池已把她發炎的傷口處理乾淨了。
  「噢,感謝星族,妳還活著。」他聽到河族的松毛在低語。
  「其實要感謝的是葉池,」撲尾回答。「還有火星,讓影族戰士對我們緊追不捨的時候收留我們。」
  「我們有充足的理由追趕你們。」火星身邊出現一個咆哮的聲音。火星嚇了一跳,發覺煙足和其他影族的巡邏隊員也來了。黑星的一身白毛在黑暗中發光,他從影族群貓間走出,把臉靠近火星耳邊。
  「依你所求,我們來了,」他低吼。「但最好別讓我們白走這一趟。」他呼出的氣息澀澀的,明顯表示他有幾天沒吃東西了,他的肩膀也微微顫抖。
  「各位族長、各位戰士,請靠近一些。」火星抬高聲音說。「族長不必爬到樹上了,這樣看不到大家的。」
  「更何況現在也不是真正的大集會。」褐毛嘀咕著。「又沒滿月。要是星族知道我們亂集會而生氣怎麼辦?」
  「我們要想辦法度過枯葉季,他們怎麼會生氣?」火星爭辯著,感覺頸上的毛豎起。他抖了抖身子想把毛放平,心裡很清楚他有必要保持鎮靜,因為只要貓兒一言不合,隨時可能破壞現在這種薄弱的和平。「因為我請大家今晚過來,就為了這件事。我們全都受寒冷和缺乏食物所苦,如果還繼續爭鬥,只會讓大家更衰弱。所有敵意、越界、偷取他族獵物等事,全部都必須停止!」
  「為什麼,就因為是你說的嗎?」風族的裂耳冷笑。「誰讓你當老大啦?如果越界可以捕到獵物,那我們就越界。你們守護不了自己的領域,又不是我們的問題。」
  「等我們入侵風族、好好讓你們吃頓苦頭的時候,就會是你們的問題了。」河族的黑爪吼了回去。
  「是哪位戰士要動手呀?」夜雲也想加入一戰。「是被影族打得落花流水的那幾位,還是虛弱得連離開領地相救都做不到的那幾位?」黑暗中實在分辨不出每隻貓的位置,但火星感到身旁的貓兒動來動去、劍拔弩張。  「我並不想看到這種事發生!」他咬牙說。
  「你真以為情況會不一樣嗎?」沙暴在他耳邊低語。「這些貓兒都又怕又餓,就跟我們一樣。和平又無法帶來食物。」
  「永無休止的打鬥也不會!」火星頂嘴。他跳了開去,又因為看不到沙暴而差點把她撞倒。「要是大家只想爭吵,那就不必待在這裡。雷族的跟我走。」循著倒下的樹和河岸的氣味,他大步走向樹叢。身後傳來幾聲驚嚇的低語,影族某隻貓兒似乎在說:「懦夫!」雷族貓兒在他身邊圍成一圈相護,但火星衝散他們,故意落後,好讓他們先走。「火星,等一等!」迅速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他感覺身邊有另一隻貓兒的暖意。河族的氣息湧上鼻端。
  「你不能現在離開!」苔皮哀求。「回來吧,講點道理給大家聽。不是每隻貓都想繼續這樣自相殘殺、爭搶食物過日子。」
  火星轉過身來面對她,她一身玳瑁色的毛幾乎隱藏在濃密樹叢間而看不清楚。   
  「他們沒有理由聽我的,我也沒說我就有答案。我跟其他貓兒一樣,對寒冷和飢餓束手無策。」
  「但是你要大家來這裡集合,因為你相信我們可以合作。我們以前不也合作過嗎?為了四族大遷移啊?這次你卻這麼快就放棄?」
  火星豎起耳朵聆聽空地上的聲音。樹林間有咆哮的迴音,兩隻貓兒往前跳,腳掌落上冰凍的地面時發出悶響。聽起來,一場打鬥即將爆發。如果今晚有任何貓兒受傷,那就會是他的錯,因為是他在尚未滿月之時,召集了四族的貓兒來集會。他不能拋下他們。
  「我會回來,」他告訴苔皮。
  沙暴從岸邊回來找他。「我去叫其他貓兒。」她說。
  火星擠身穿過樹叢。一陣風從湖上吹來,頭頂上方的樹梢沙沙作響。火星抵達空地時,雲層已被吹散,就像扯裂的蜘蛛網映襯著滿布塵土的銀色天空。月亮仍不見蹤影,但數千繁星的晦暗光亮卻讓小島浸溶在水漾的光裡。現在火星看得到通常作為族長座位的那棵橡樹,也可以看到在空地周圍長了一圈的那幾棵松樹了。而在陰影裡漸漸顯露出來、毛上閃爍著灰光的,就是來自四族的貓兒。
  空地中央,裂耳和黑爪面對面蹲伏著,兩隻貓都縮起嘴唇露出牙齒,攤平了耳朵,打鬥……一觸即發。
  「你們族裡全是弱者,而且一直都是這樣!」黑爪吼著。
   裂耳在噓聲中撲向這位河族戰士,把他按倒在地,爪子刮過這隻黑毛公貓的臉。「現在還敢說我們弱嗎?」他逼問。
  黑爪扭過身子,用後腳推開裂耳,前腳伸直朝他撲過去。他在這位風族戰士左耳上重重打了一拳,裂耳甩了甩頭,幾滴血濺上了地面。黑爪落地,轉身準備再次攻擊,眼裡閃著狠鬥的光,嘴邊滴下唾液。
  火星衝進兩隻貓中間。「住手!」他下令。「這樣一點用也沒有!」
  裂耳發出噓聲,低頭從側邊攻擊黑爪的後半身。火星從他眼裡的閃光看出這個打算,也朝同一個方向跳過去。他用肩膀擋住裂耳的一擊,然後跳著轉身,兩隻沒伸出利爪的前掌合攏,打向裂耳的頭。這位風族戰士哼了一聲,跌跌撞撞地後退。
  「我說,夠了!」火星忿忿地說。「我不會讓大家自相殘殺,只因為現在不是滿月。」
  「可是你看!」水獺心輕呼起來,她凝視著閃閃發光的天空。「星族來了!」
  群貓一個接一個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他們在看我們!」  「他們一定許可了這場大集會!」
  火星看到沙暴的目光,這隻黃毛母貓微微點頭,他知道她是在鼓勵自己要把握時機,再試一次。「各位族貓!」他喊。「我們都有一個共同點:我們全都眼睜睜地看著族貓死於寒冷和飢餓。戰士守則教導我們要不計族別,幫助身陷為難的小貓。難道守則也得教導我們互相幫忙才行嗎?」
  黑星跨前一步,蓬起的毛下是一對寬闊的肩膀。「我們的食物連拿來餵飽自己都不夠,你還想要我們捐出獵物來餵鄰居?」
  火星搖頭。「當然不是。但是如果哪一族獵到的食物夠多,把吃剩的分給其他族會死嗎?我們越界獵食的動作都夠快了,那麼越界去送食物如何呢?」
  豹星從陰影裡走出來,黑色的斑點在淡毛色的襯托下更加醒目。「那由誰來判斷有沒有食物剩下呢?是由你火星來巡邏我們的新鮮獵物堆,分配毛皮和骨頭嗎?」
  風族的巫醫吠臉出乎意料地開口了。「豹星,我想火星只是想要我們憑良心去做而已。我們都知道自己有沒有吃飽。」
  「難道我們的良心不該拿來效忠自己這族嗎?」影族的蛇尾插嘴說道。「能夠吃飽,就代表這個貓族的強盛。要把打鬥優勢拱手讓給他族,我可沒興趣。」
 「就這麼一次別再想打鬥了行不行!」河族的灰霧罵道。「如果我們都同意只要大家還餓肚子就不要互鬥,那麼就有不少存活的機會。」
  褐毛大步走到空地中央,環顧四方。「我看到這裡有四名族長,不是一名。其中一名甚至不是在樹林裡出生的。難道我們要聽一隻寵物貓的話嗎?」
  火星內心深處歎了口氣。他跟兩腳獸住不到六個月,卻在樹林裡度過了數不盡的四季。他沒有時間一次次表明心跡──也不覺得有此必要。
  「怎樣,但他的話有理啊!」松鼠飛不甘示弱。
  結霜的地面上響起輕柔的腳步聲,松鴉羽來到雷族群貓之前,站在松鼠飛身邊。他無神的藍眼反映出星空。「我們可以投票,」他沉聲說。「讓每隻貓決定大家的未來。」
  豹星歪著頭。「什麼意思?」
  「投票,」松鴉羽重複著,語氣更有信心了。「我……我在有星族的夢裡看到貓兒這麼做過。」
  火星凝望著孫子。誰知道這隻盲眼的貓夢境裡是如何呢?在火星認識的所有巫醫當中,從沒有一隻讓他畏懼。但有時候,他卻會怕松鴉羽。
  「怎麼做?」黑星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冷笑,但他仍站著不動,沒有轉開身。也許他是好奇。
  「每隻貓都有機會把一顆石頭放進石堆,來表示他們的選擇。」松鴉羽解釋。「一個石堆代表希望追隨火星,另一個石堆代表希望追隨各自的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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