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戰士

 第一章

　　隨著夢境遁入黑暗，松鴉羽醒來，打了一個大呵欠，全身顯得沉重。他在窩裡坐直身體，感覺全身被長春藤蔓纏住似的動彈不得。雖然新葉季還沒過完，但天氣已經比平時燥熱，四處飄散著獵物與青蔥翠綠的香氣。喧鬧聲從隔絕巫醫窩與其餘岩石山谷的刺藤叢傳進來：許多正忙著集合的貓兒們，紛紛發出腳步聲響和興奮的竊竊私語聲，準備展開一天的巡邏任務。

　　但松鴉羽無心感受族貓們的興奮氣氛。雖然和同伴們從部落歸來已經一個月，但他心頭仍是一片冰冷淒涼。他的腦中滿是山裡的景象，大雪覆蓋，無盡綿延的山峰，淒冷地映著冰藍色的天空。特別是想起某一個畫面時，他的肚子便不由地開始抽痛起來：一隻綠眼的白貓露出悲傷的眼神凝視他許久，最後轉身沿著崖頂離去，底下的瀑布轟隆轟隆作響。

　　松鴉羽甩甩頭。我是怎麼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一輩子從沒有脫離過部族生活，但為什麼還會有種若有所失的感覺？

　　「嗨，松鴉羽，」松鴉羽聽到薔光模糊的呼喚聲，心想她一定是在存放草藥的岩縫中埋頭工作。「你終於睡醒了。」

　　松鴉羽咕噥回應。薔光也是另一個讓他頭痛的問題。他還記得當時獅焰告訴他薔光在他返回山裡的期間所做的事：後腳不良於行的薔光，不甘於成天只能待在山谷裡，竟然說服手足蜂紋帶她到森林採草藥。

　　「然後在途中遇到一隻狗兒，」獅焰告訴他：「四肢健全的貓都未必能逃得了了，更何況是薔光。要不是我和蟾蜍步把狗兒引開的話，她早就被碎屍萬段了。」

　　「鼠腦袋！」松鴉羽斥責道：「為什麼她要去做這麼危險的事？」

　　「因為她認為自己一無是處，」獅焰解釋道：「你可以多分一些工作給她嗎？我跟煤心答應要幫助她找到在族裡的合適角色。」

　　「你們沒有資格在沒有和我商量的情況下，就擅自答應她任何事，」松鴉羽斥喝：「你是要我收她做見習生囉？我才不要什麼見習生！」

　　「我不是這個意思，」獅焰無奈地抽動尾梢，並喵聲說：「但你有辦法派給她更多有趣的工作，不是嗎？」

　　松鴉羽雖然不情願，但還是照手足的話做了。他必須承認薔光很容易教。她長時間待在巫醫窩，已經學會了很多。

　　她其實還滿有用的，他不禁心想，在整理草藥時，她的手腳又快又靈活，把枯葉放到池子浸泡的工作也做得很好，而且不會搞得葉子掉得滿地。

　　「松鴉羽？」薔光的聲音把松鴉羽的思緒拉回現實。他先是聽到她拖動身體的聲音，然後她說話的聲音突然變得更清晰，似乎是將頭探出了石縫。「你還好吧？你一整個晚上都翻來覆去的。」

　　「我沒事，」松鴉羽喃喃自語，不想再去回想那些可怕的惡夢。

　　「金盞花快用完了，」薔光繼續說：「你們從山裡回來的時候，為了治療鴿翅身上的抓傷，我們用掉很多金盞花。需要我叫亮心去採一些回來嗎？」

　　「不用了，我去就好了。」松鴉羽碎碎念道。

　　「好，」薔光興高采烈地說：「那我繼續整理草藥。喔，對了……」

　　松鴉羽聽到這年輕母貓一拐一拐走過來的聲響。她把一個東西塞到他面前，然後問道：「你等一下路過廁所時，可以順便幫我把這個東西扔掉嗎？它不小心卡在草藥貯藏室後面。」

　　松鴉羽伸長脖子，鼻子湊過去觸碰這團混著草藥碎屑的毛髮。當他認出毛髮散發出的淡淡氣味時，當場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