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太陽漸漸下沉,峽谷上一片光影斑斕。一道冷風輕輕掠過河面,把僅剩的枯葉吹得四處飄轉。萬賴俱寂下只聽見從黑洞中湧洩而出的喃喃水聲,水滑過石頭,匯流成潭,蜿蜒消失在黑漆漆的懸崖底下。

    一隻暗色虎斑貓出現在崖頂,身影映著天光。他停下腳步,嚐嚐空氣。血紅色的夕陽餘暉灑在他身上,此刻可清楚看出他肩膀上的皮毛被扯禿了一塊。虎斑貓很快擺動尾巴示意,開始沿著崎嶇的小徑一路往懸崖底下走去。隨後七隻貓跟上他的腳步:其中一隻白色母貓把血肉模糊的一隻腳縮在胸口,用三隻腳一跛一跛地走著;長腿黑色公貓緊閉沾滿鮮血的一隻眼睛,不安地移動腳步;年輕的薑黃色公貓帶著傷痕累累的雙耳蹣跚前行。沒有任何一隻貓得以倖免於難。

    當這八名戰士忍著痛,沿著小徑往下方河岸走去的同時,另外四隻貓從不遠的峽谷洞穴冒出來。裡面的棕色虎斑年輕公貓迫不及待地衝到前面,朝下方的石堆躍去,腳掌焦急地抓住沙子,等待著八名戰士的到來。其他的三隻長老貓則只能拖著蹣跚的腳步,搖搖晃晃地跟在他後面走著。

    帶隊的貓一抵達懸崖下方,立刻聽到一隻長老貓用粗啞的嗓音喊道:「蛛星?」長老的口鼻布滿了蒼老的灰白色。在他稀疏的黑色皮毛下,根根肋骨清晰可見。「怎麼樣?你們有打贏嗎?」

    暗色虎斑公貓稍稍停住腳步,然後走向前,用鼻子碰碰長老貓的耳朵,並喃喃應聲道:「你覺得呢?」他接著對棕色年輕公貓說:「蕨心,我們現在很需要藥草,你的窩裡應該有足夠的庫存吧。」

    巫醫貓還來不及出聲回應,長腿黑色公貓就先擠到族長旁邊,不屑地嘟起嘴巴說:「當然沒贏,我們這場仗沒打就先輸了。」

    在隊伍後方壓陣的薑黃色虎斑母貓衝到前面,氣沖沖地瞪著黑色公貓說:「燕翔,你不能這麼說!天族也是有尊嚴的,這場戰我們是非打不可!」

    白色母貓神情哀戚地搖搖頭,搶先回應道:「這有什麼尊嚴可言,蜜葉?大老鼠把獵物全嚇跑了,我們連餵飽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族裡已經好久都沒有小貓咪出生了,現在除了張羅族貓們的守靈儀式外,我們還能做什麼?」

    薑黃色母貓猛然轉頭,瞇起綠色眼睛說道:「聽好,霜爪──」

    耳朵受傷的年輕戰士突然插話,顫抖的聲音裡有著無限的哀傷。「我們要幫陽皮和落雪辦守靈儀式嗎?」

    「當然,花楸毛。」蛛星低頭對著年輕貓咪說:「他們的靈魂現在可以自由自在地穿梭在星群之間了。」

    「什麼?」灰色虎斑長老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陽皮和落雪死了?他們的遺體在哪裡?我們必須為他們守靈,然後好好將他們埋葬。」

    「橡步,我們沒辦法把他們帶回來。」燕翔甩動尾巴激動地說:「我們逃命都來不及了,根本沒有能力把陣亡的族貓帶回來。」他轉身,把頭壓得低低的,不忍心再看其他貓臉上的表情。

    霜爪走上前,默默坐在他旁邊,伸長鼻子在黑色公貓皮毛蓬亂的肩上磨了幾下。「燕翔,我們既然已經盡力了,就沒有任何貓會再責怪我們。」

    「她說得對。」蕨心幽幽喵了一聲,「我們的族貓們現在已經和星族同在了,他們一定會明白我們的苦衷。」

    蛛星點點頭,不由地流露出失落痛苦的眼神。

    「但是你們要是能把他們帶回來,我們就可以將他們下葬!」橡步不滿地說:「把他們留在那裡任大老鼠啃食,你們的操守都到哪兒去了?陽皮和落雪決不能淪為鴉食!」

    橡步搖晃著身子,吃力地沿著小徑朝崖頂走去。走了不到幾個狐身的距離後,蛛星追到傷心欲絕的長老前面,要他停下腳步。

    「我們今晚已經失去夠多族貓了,」他喵聲說道:「讓我們一起為他們祈禱,希望他們的靈魂順利加入星族。」

    燕翔豎起耳朵,轉過去看著族長說:「星族?你認為祂們真的有在天上保佑我們嗎?」他抽動頰鬚,露出憎惡的表情說:「要是祂們對我們真的還有一絲關心的話,就不會讓那群大老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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