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讓人神傷。過去的葉池才是他所認識的葉池,以前他可以立刻知道她什麼時候會持反對意見,但是自從他發現她是他的親生母親之後,一切都變了。現在的她反倒像是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他迴避她的問題,想打發她走。「可以麻煩妳去看一下火星嗎?」他抬起一隻腳,準備把它舔乾淨。

  葉池低下頭,臉上的頰鬚刷過松鴉羽的前腳。「當然好。」她回答。

  別再裝老鼠了!松鴉羽一邊憤慨地想著,一邊將塞在爪縫間的一株麝香草摳出來。葉池唰地一聲穿過刺藤叢,拖著腳步繞過空地,攀上岩堆到火星的窩裡去,腳下碎石被她踩得嘎嘎作響。

  松鴉羽停止舔舐,開始聆聽族貓夜晚睡覺的動靜。罌粟霜正在育兒室替小鼴和小櫻梳理身體;波弟嗡嗡的喵聲不時從長老窩飄來;蕨毛就如栗尾所預期的,正發出呼呼的鼾聲,他身旁的樹枝也隨著他打呼的節奏沙沙搖曳;花落在戰士窩裡忙著整理自己的床鋪。前陣子暴風雨來襲,窪地上的山毛櫸樹因此倒落,把營地壓得亂七八糟。

  只要一想起當天樹幹倒下來的情形,松鴉羽還是心有餘悸。因為連日的豪雨,造成樹根鬆動,大樹就這樣硬生生從懸崖頂端一路滑落,最後衝向營地,不但重創了長老窩,也把戰士們的刺藤睡舖毀得面目全非,而且還造成長尾死亡,薔光殘廢。薔光的背部受了重傷,後腿從此失去知覺。當時多虧有鴿掌的順風耳,她一聽到樹根在爛泥巴裡鬆動的聲音,及時警告大部分的族貓撤離營地,才避免了更多貓兒身亡或受傷的慘狀。

  雷族花了半個月的時間重整家園,竭盡所能清除殘枝落葉。他們用金銀花的老藤蔓纏繞一截斷裂的樹幹,重新打造長老窩。山毛櫸大樹仍橫躺在營地中央,粗大的樹幹像一條背脊,延伸而上的樹枝像根根肋骨,從營地擴散出去,樹根則如爪子般緊緊纏住刺藤叢裡的育兒室。戰士們在這棵傾倒的樹枝中選出最強韌的部位,作為新的戰士窩據地。每個晚上都可以聽到他們在樹枝下方忙著挪動枝葉,整修窩室的聲音。

  松鴉羽還不是很習慣營地的新面貌,不時會絆到已經被掃到一旁,但尚未完全清除的樹枝堆。就算瞎眼的長老長尾沒死,也會被這些新的改變折磨到死。或許他現在加入星族是幸運的,起碼他的遭遇比薔光好多了。薔光的胸腔受到感染,後腿更是如新鮮獵物般癱軟,她已經失去了像其他族貓一樣自由奔跑狩獵的能力,只能每天在空地拖著身體一拐一拐地來回走動。

  光只是害怕根本沒有用,於是松鴉羽甩動身體重新回過神來。他在水塘邊稍稍清洗腳掌,冰冷的水讓他不禁發起抖來。洗完腳後,他走到薔光睡舖旁的蕨葉堆,然後停下腳步。蕨葉上還散發著蜜妮昨晚留宿的氣味;前晚則是由亮心負責陪伴薔光。因為大家都不忍心讓她晚上孤零零地睡覺,不管是好天氣、壞天氣,都會有貓兒陪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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