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戰士

　　「松鼠飛！」雷族副族長棘爪威風凜凜地從副族長們所在的橡樹底下霍地站起，態度客氣卻冷漠。「這裡沒有妳說話的份，不過，他補充道，同時抬頭看著豹星。「她說得不是沒有道理。」

　　獅焰聽見棘爪這麼說，臉部微微抽搐，心裡不免同情剛坐下來的松鼠飛。她垂著頭，像個被導師公開訓斥的見習生。即便已經過了六個月，整整兩季了，棘爪還是無法原諒他的伴侶。他無法原諒她的欺騙，她騙他葉池的小貓是她生的……換言之也是他的小貓。每當獅焰思及棘爪和松鼠飛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就會覺得有點茫然和無所適從。他和弟弟松鴉羽是前雷族巫醫葉池和風族戰士鴉羽暗結珠胎所生下的。自從真相揭發後，棘爪和松鼠飛幾乎不再交談。儘管棘爪從未公報私仇，故意派松鼠飛去做最麻煩的工作或最危險的巡邏任務，但還是刻意避開在公事上與她有任何交集。

　　現在他們兄弟倆不得不接受他們只有一半雷族血統的事實，而他們的親生父親鴉羽也不願與他們有任何關係。更慘的是，到現在他們的族貓都還會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他們兩兄弟，這令獅焰常常為之氣結。

　　好像我們的父親是風族戰士，忠誠度一定會立刻打折似的！誰會想和那群只啃兔子的瘦皮貓為伍啊？

　　獅焰看看松鴉羽，好奇他是不是也和他有一樣想法。卻見弟弟的藍色盲眼轉向棘爪，雙耳豎得筆直，完全看不出來心裡在想什麼。所幸大夥兒的注意力似乎都還擺在豹星的那番話，沒留意到棘爪和松鼠飛之間的裂痕。

　　「湖裡的魚全屬於河族的，」豹星繼續說，聲音如秋風掃過蘆葦般地高亢尖銳。「誰要是敢抓魚，就得先嚐嚐我們爪子的厲害。從現在起，我會要求我們的邊界巡邏隊將巡邏範圍擴及到整座湖。」

　　「妳不能這麼做！」黑星推開樹葉叢，跳到下方樹枝，厲色狠瞪豹星。「那座湖從來不算在邊界裡。」

　　獅焰不禁回想起那座湖原先的樣子。湖浪輕拍草岸，岸邊零星點綴狹長的沙洲與礫石。但如今湖水不斷往湖中央縮，裸露出大片泥灘，在綠葉季的烈日燒烤下，逐漸乾涸龜裂。想也知道，豹星絕不會想要那些貧脊的土地。

　　「要是有河族巡邏隊敢把腳伸進我們領地，」一星齜牙咧嘴地咆哮道。「我保證讓他們終生後悔。」

　　「豹星，妳給我聽好，」獅焰看得出來儘管火星的頸毛和肩毛已經聳起，還是力持鎮定。「如果妳一意孤行，只會引發貓族大戰。最後勢必有貓兒受傷。我們目前的處境已經夠艱難了，何苦再自找麻煩？」

　　「火星說得對。」栗尾在獅焰耳畔低聲說道。「我們應該互相幫忙，而不是互相開戰。」

　　豹星蹲下身子，彷彿隨時會撲向其他族長，她的嘴裡發出無聲怒吼，爪子出鞘。

　　現在是休戰時刻！獅焰心想，緊張地瞪大雙眼。一族之長竟然敢在大集會上攻擊其他貓？不可能吧！

　　火星也繃緊神經，準備接招，就怕豹星隨時撲上來。但她沒有，反而跳到地面，嘴裡發出憤怒嘶吼，甩甩尾巴，示意戰士們過來集合。

　　「你們休想碰我們的魚！」她呸口道，然後帶頭穿過空地邊緣的矮樹叢，往進出小島的那座樹橋走去。河族貓緊跟在後。當他們從其他部族面前走過時，都用敵意的目光瞪看別族貓兒。等到河族前腳一走，大夥兒立時議論紛紛，這時火星威嚴的聲音蓋過了他們。

　　「大集會結束！我們必須回各自領地了，等下次月圓時再相聚。願星族照亮我們的前路！」

　　雷族貓兒繞行湖邊，緩步走回自己的領地。獅焰走在族長後面。湖的面積小到幾乎看不見，只剩遠方些許波光。蒼白月光反照在乾裂的泥灘上。獅焰聞到魚屍的腐臭味，不禁皺鼻。

　　如果河族的獵物是這種味道，那就請他們自己享用吧！

　　前方的棘爪正步履艱難地走在火星旁邊，另一邊是塵皮和蕨雲。「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副族長問道。「豹星一定會派出巡邏隊，萬一我們在領地裡發現他們，該怎麼做？」

　　火星抽動耳朵。「一定要小心處理，」他喵聲道。「湖床算是我們的領地嗎？如果湖水是滿的，我們根本不會要它。」

　　塵皮哼了一聲：「如果有乾掉的湖床與我們的領地銜接，當然是我們的。河族沒有權利來那裡狩獵和巡邏。」

　　「可是他們好像正在挨餓。」蕨雲輕聲說道。「更何況雷族從來不到湖裡抓魚，我們為什麼不乾脆給他們算了。」塵皮用鼻子輕碰一下他伴侶的耳朵。「我們的獵物也很少。」他提醒她。

　　「千萬不要主動攻擊河族戰士，」火星做下決定。「除非他們把腳伸進我們氣味記號區以內的地方，換言之，就是離岸三條尾巴之距的地方，這是我們當初定居這裡時所作的約定。棘爪，明天帶隊出去的時候，一定要讓每位隊員都清楚這一點。」

　　「遵命，火星。」副族長答道，尾巴搖了一下。獅焰頓時覺得身上像被針扎了一樣。雖然獅焰也尊重火星的決定，畢竟火星是雷族族長，但他還是懷疑這次的決定究竟對不對。河族會不會因為我們同意他們在湖床上活動，就把我們看扁了？突然有條尾巴輕輕拍他後腿，害他嚇了一跳，他轉頭看，原來是松鴉羽趕上他。

　　「豹星的腦袋壞了，」他的弟弟大聲地說。「這次她過不了這關的，一定會有貓兒受傷。」

　　「我知道，」獅焰好奇地說道，「我聽到一些影族貓兒在大集會上說，豹星最近又丟了兩條命。是真的嗎？」

　　松鴉羽點點頭。「沒錯。」

　　「她從來沒對外說過。」獅焰說道。